上个世纪,七,八十年代,我国是个自行车王国。自行车的普及率跟现在的私家汽车比,有过之而无不及。但大多数家庭拥有的是载重自行车。纯粹用于交通工具或兜风的小跑车,还是紧俏物质。
当时,我的梦想是拥有一辆上海自行车厂生产的凤凰28型自行车。这款车非常抢手,是年轻人的首选。它的龙头和尾架是镀锌钢管的,在太阳下闪闪发光。链条是全包滴,侧面看上去就像一个音乐盒子。踩动起来,链条在盒子里发出低沉而有节奏的声音。决不会像链条半包的自行车样,经常掉链子,也不会把裤管弄得油兮兮的。刹车是涨刹,嵌在轴承里。不像载重自行车,两块橡胶刹车片,把钢圈刷出一道道凹痕。铃铛是转铃,摇起来清脆而又欢快。年轻人喜欢骑在人行道上,一手扶笼头,一手作死地摇铃铛,非常的拉风。
说起铃铛,还闹过一个小笑话。我一哥们,费了九牛二虎之力,弄了一张凤凰28型自行车购货券。去提货时,什么都满意,就差一铃铛。他问营业员:为啥没有铃铛?营业员说:单车不包含铃铛,得出钱另买。这哥们不乐意了,指着广告牌说:这车上不是配有铃铛吗?营业员眼睛一翻说:那上面还骑一个姑娘呢。哥们无语了。
我对父母说,想要一辆凤凰自行车。他们答应了,但有一个条件,那就是自己挣60元钱。天啦!这相当于自行车一半的购买力。当时,买一块上海牌手表,也只要元。怎么办?凤凰自行车的诱惑太大了,我咬了咬牙,答应了。
当时(81年春天),我刚从部队退伍回家,还没有去新单位报到。属无业游民,身无分文。就算去上班了,每月工资也只有29.5元,要两个月不吃不喝才能凑齐60元钱。我可等不及了,得马上想办法筹钱。
找亲戚朋友去借,我一堂堂越战退伍军人,张不了这个嘴。再说吧,这也不是一笔小数目,说借就能借得到的。只能另辟蹊径找赚钱门路。正当我苦思冥想,一筹莫展之时,机会找上门来了。
我的哥们,当年知青点同室好友李学军不请自來。他跟我说:水泥厂生意兴隆,水泥供不应求。前来拉水泥的货车,都排到南津港堤上去了。厂里急招临时工,搬运水泥。工钱很高,咱哥俩去挣一笔外快如何。他说得眉飞色舞,我听得无动于衷。他见我不感兴趣,便解释说:这活儿不重,用平板车将水泥从成品车间拉到货场就行了。装车有专门的搬运工人,轮不到我们当搬运工。我想,也行。活不重,还能解决我购买自行车的燃眉之急。便跟他说:要不是我急于筹钱买自行车,才不跟你一去做苦力呢。
第二天,当我俩穿着一身工装,满怀希望的来到水泥厂时。傻眼了,工厂将拉平板车的活交给了家属工,一色的中老年妇女,叽叽喳喳的忙得正欢实。还缺劳力,但只剩下装大货车的苦力活了。我有点犹豫了,一包水泥,四五十公斤,扛在扇上,踏上木跳板,走到车箱里,将水泥包码好,确实很辛苦。李学军却大大咧咧的说:来都来了,总不能打空手回去吧。装车累是累一点,但比拉平板车赚钱多。我说:我们没有连帽坎肩呀,水泥会弄得衣服里面去,痒死个人呢。他说:把工作服脱下来当坎肩就行了,说罢,脱掉工作服,顶在头上,提起一包水泥,扛在扇上,稳稳当当的走上跳扳,将水泥包甩在车箱旦,换回来一根筹码。有福同享,有难同当,我没得选择,只有豁出去了,甩开膀子,和装卸工人一道干了起来。
这活儿比我想象的要累,一口气扛了五六包后,就有点力不从心了。当脚踏上跳板时,就有点发抖,木板也跟着抖动。肩上的水泥包,随着身体的摇晃,在肩膀上来回的摩擦,痛得要命。没有连帽坎肩,满脸满身都是水泥粉,鼻孔里都钻满了水泥,真的是灰头土脸。一个小时后,,中途休息时,我脱下衬衣,看到肩膀上的血泡都磨破了,鲜血和水泥沾在一起,钻心的痛,我的泪水都快溢出来了。当我要放弃时,脑海里出现了几幅画面:
线条流畅,小巧玲珑的凤凰28型自行车向我飞奔而来,我骑着自行车,在岳阳的大街小巷里兜风,车尾架上,坐着一位漂亮的姑娘,她双手环抱我的腰身,脸蛋贴着我的后背,笑得花枝乱颤。瞬间,我的每一根神经又兴奋起来了,一股无穷的力量支撑我坚持下来……
我们连续干了六天,每人赚了30元钱。为了圆我的自行车梦,他决定分文不取,全让给我。幸福来得太突然了,我鼻子发酸的说:好兄弟!自行车到手后,就是咱俩的了。你想兜风,只管来拿!他憨憨地笑了。
收工后,结算了工钱,我们简单的洗了把脸,举着毛巾,兴奋地跑了起来。毛巾迎风飘扬,像一面胜利的旗帜。